牛东明这几天神情恍惚，经常走神，有时候坐那儿范副镇长叫他好几声，他才回过神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范镇长对牛东明说：“小牛，这一段看你无精打采，状态不佳呀！”牛东明苦笑一下说：“这一段早晚都在工地盯着后山环水库那条路的进度和工程质量，熬迷瞪了。”范镇长说：“刚好这几天那个项目部的经理刘栓柱被纪委叫去问话，工程暂停几天，你也趁机歇歇吧！”

听说刘栓柱被纪委叫去谈话，牛东明瞬间感觉天旋地转，腿都发软了。牛东明搜肠刮肚想找人打听一下，想看看刘栓柱到纪委说了啥，但是仔细想想问谁呢？问人家人家说不说？自己打听多了是不是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？牛东明越想越多，想想自己这半辈子都老实本分，这回要是把那个事捅出来，脸可要丢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牛东明父亲是个耿直的老党员，母亲是个地道的农民，家里人几辈子都在“修地球”。托祖宗保佑，牛东明考上了大专，后续被分配到了老家的乡政府工作，去年刚被提拔为正股级，又得一个儿子，前不久东明还凑钱买了一辆小轿车，小日过得虽然紧张倒也有滋有味。

          自从牛东明到乡里上班，一下子成了家族的荣耀，亲戚间有个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指点一番，村支书一听说东明回来，也经常打电话叫他过去喝闲酒。但是这来之不易的一切现在却面临着破灭的风险——老同学栓柱先前给自己塞过五万块钱，万一出事顶不住，把这事给说出来……东明不敢往下想，也不想往下想，但是又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胡思乱想，整个人像被关进笼子待宰的野鸡，拼命想挣脱出去，却无能为力，只能憋在屋里一个劲地抽烟。此刻东明后悔了——都怨自己虚荣，为了早点开上车，没把握住自己，收了刘栓柱那五万块！

          牛东明的思绪随着指尖的屡屡青烟，又回到1个月前：那一天父亲过生日，刘栓柱不知道怎么透钻打听到了，开着一辆越野车赶到东明家，把他叫到了一边，给东明了一个黑色袋子，说“咱同学一场，老爷子过生日我也不能少了孝心，这是五万块钱，你拿着”，说完就上车准备走。东明看了眼袋子里整齐的百元大钞，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，赶紧追上他：“栓柱，拿回去拿回去，这钱我可不能收。”栓柱说：“你上回不是说买车手头紧吗？就当我非要借你的，老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多正常，难道还怕别人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 牛东明：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  “别‘可是’了，”栓柱潇洒地一摆手，“我工地上还有事，先走了，等开上新车咱们带着老爷子一起去兜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东明拿着那袋子，脸色阴晴不定，东明爹看出了他的不对劲，问：   “刘栓柱给你拿的啥？”

       “没啥。”牛东明随口敷衍道。

      “切，我还不知道你小子，”老爷子板正了脸，“要是没啥你会把一个塑料袋宝贝似的抓着不放？”说着一把抓过手提袋，看清里面的钱，脸色立即一沉：“我天天跟你说，来路不正的钱不能要，老实交代，咋回事？”

      “我……”牛东明支支吾吾，他也觉得不该收，但太想开上新车了，辩解道：“不是‘要’，是‘借’，爹你就别管那么多了，我跟栓柱关系好，这五万块钱以后宽裕了还他就行，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  “胡说！”东明爹摔下筷子，“是不是借我难道看不出来？借条字据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 东明这下无话可说了，只得口头答应父亲，改天就把钱给还回去。然而转过脸，还是没忍住把钱送给了售车商。过了几日，又见了刘栓柱，东明想起老爹的话，就想再说说那笔钱的事，栓柱却问：“啥钱？我啥时候给你送过钱？”又意味深长地说：“再过几个月工程该验收了，咱们老同学，你可得帮帮忙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 东明顿时明白了他装糊涂的缘由，可是钱已经花了，便安慰自己说验收打个马虎眼也不是什么难事，再说，他心里记着这笔账，以后还上就行。怎么也没想到，还没等工程验收，刘栓柱就被纪委给带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叮铃铃，电话铃响了，是乡纪委马书记，东明瞬间感觉头都木了，哆嗦着手拨拉了几次手机都没有接通电话，最后镇定了一下才接通。电话那头马书记说：“东明，县纪委通知让你下午两点过去一趟。”“好，好，马书记，我知道了。”东明连连点头答应着，又小心翼翼地回问：“县纪委有没有透漏啥信息，找我是因为啥事呀？”马书记说：“这个我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 挂了电话，牛东明后悔不迭，心里大骂自己见钱眼开，成了软骨头，又骂刘栓柱不仗义，把自己引进了火坑。

          东明硬着头皮开着新车到了县纪委，腿上像灌了铅似的挪到202室，一个姓何的主任说：“东明同志，你父亲前一段向纪委廉政账户上交了五万块钱，说是你让他替你还给一个叫刘栓柱的人，但是刘栓柱拒收，他就交到这来了。临走时你父亲把收据忘在这了，你拿回家保存好。”东明一头雾水，不敢相信地说：“何主任，没有别的事了？”何主任说：“没有了，东明同志，你是个好党员，在诱惑面前站稳了立场，领导还准备表扬你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 牛东明此刻脑子真的是嗡嗡的了。出了纪委，东明拨通了父亲电话：“爹！”“嗯？”“你给纪委交过去的五万块钱是咋回事？”“咳咳，那是我给自己留的棺材本，看你小子走上歪路，我比进棺材还难受！”

       “爹……”

      “东明啊，你是个党员，是个干部，可不能掉进钱眼，败坏名誉给党抹黑啊。我也知道买完车你手里没钱，前些日子我给栓柱打电话想替你把这笔钱还了，他不收，我就把钱交给组织了，可你得答应爹一句话：以后得堂堂正正做人！”老爹的一席话让牛东明心里像被搬走了千斤巨石，他泪流满面，放声大哭。（许昌市纪委监委）